调研小记 2：密云野长城

古北水口镇

因为调研队伍缺人，被老师拉去参加周末的入户调查——地点是北京市密云区古北水镇潮关村。这地还真挺神奇，深处是北方的根骨，却又有着一副南方的皮相。

密云区以水库闻名，古北水镇沿河而立，虽在北方，却颇有江南水景的氛围。白墙黑砖，街巷相连，河流纵贯，芦苇随风摇晃。

然而沿着河道向远处看去，这里北靠燕山余脉，村落边缘是险峻山脉，遮蔽了大半个天空。错落之间，明代长城蜿蜒盘旋，如同地龙翻身。如今正是这条长城，分开了北京和河北。

卧虎山长城

来到北京这么久了，还没爬过野长城。卧虎山长城是明长城，最特别的地方是有圆形的烽火台¹。民宿老板²给其他同学讲了上长城的路，正好我也跟着去看日出。

3 点出发，沿着民宿旁的国道马路走，见到一个旅游宣传路标立牌后，旁边就是杨七郎³坟庙。穿过坟庙，就是山里的土路。一路上长城的石砖路坏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烽火台附近的砖块比较完整。从这里出发比较有感觉的点是有火车隧道。

我爬过的山不多，在此之前，看日出更只在峨眉山看过。峨眉山看日出，给人的感觉更像打铁⁴。山顶云海滚滚，冷如冰河，忽然之间冒出一丝太阳的火花，把幕布戳穿了一个洞。转眼间，云海沸腾，流云飞溅，确实是打铁淬火时热气弥漫的感觉。配合山顶金光闪闪的大佛，这是仙境。

在卧虎山山腰看日出，太阳先被更远处的山峰阻挡，日出过程更加缓慢，更有孕育的感觉。随着红色的泡沫在远处缓缓上涌，从近到远，水墨画的意境逐渐攀升。群山叠翠，云雾渐消，远处灯火也一盏一盏亮起，这是人间。

四点四十六分，太阳正式⁵越上山头。当时我的心中一直想的是史铁生的那番话——

但是太阳，它每时每刻都是夕阳也都是旭日。当它熄灭着走下山去收尽苍凉残照之际，正是它在另一面燃烧着爬上山巅布散烈烈朝晖之时。

那一天，我也将沉静着走下山去，扶着我的拐杖。有一天，在某一处山洼里，势必会跑上来一个欢蹦的孩子，抱着他的玩具。

当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吗？

——史铁生《我与地坛》

调研总结

这次调研是村级的，应酬难度比以前去过的县级调研好很多——终于没有酒桌应酬了。

个人感想上：

• 气候变化应对确实迫在眉睫。古北水镇水资源充足，分得的都是水浇地，甚至不少水田。但是村民们说 2018 年后水位每年都在下降，现在很多水浇地都转为林地了，就是因为水位下降。

• 北京郊区和我老家其实也没差多少。一般认为越穷的地方越重男轻女，但是这边由于男性找的工作不足以支撑家庭，由于彩礼制度，大家反而觉得生女更好了。

• 居民态度反应治理质量啊。去贪污比较多的地方，村民明显对我们不信任——调查这么多，不还是什么用都没有？我们老百姓，说再多也没有用。去治理好，福利好的地区，则每一句是都是感激国家，国家要我们怎样我们就怎样。

• 我实在是一个粗心大意的人啊！其他同学，尤其是女同学们，比我仔细太多，问卷填写和审核也更严谨，应该向他们学习！

调查方法上：

• 老一辈党员和热情的老奶奶是最好的访谈对象，认真仔细又诚恳，也愿意积极配合入户调查。

• 在涉及收入相关的调查时，访谈对象容易哭穷，这时候一要观察房间情况（装修，是否有车，面积，家具质量……），而要学会分治提问。例如将种田分解为一亩地的产量，种了几亩地，每斤多少钱。同样的还有前后印证，打个出其不意。例如收入和支出分别统计，注意平衡，几口人家庭消费多少，也要注意平衡。在对方不确定时也可以自己设定范围——有 100 块吗？有 200 块吗？

• 提问答案其实很容易被操控。一个问题是“村民遇到困难是不是会大家一起商量办法”。如果直接提问，得到的回答一定是会团结。如果问具体问题呢？ 前几日北京出现风灾，北京很多公园学校的树都被刮倒了，这时候问他们前几日的风灾，田地肯定损失惨重，再问他们有没有一起想办法，得到的则一定是自己管自己的田，不会互相商量。

• 村户合一。村级实施补贴方案时其实是简单粗暴的。例如退耕还林和生态公益林有区别，但在村民看来都是种树并发钱。补贴分为种植补贴和钟什么的补贴，但村里都是一起发，在农户看来是种了就有钱。要解决需要结合村政策和村民们的回答进行分解。

• 夸奖也要适度。一般一次问卷得问一个小时。为了对方的配合，都会在访谈时进行赞扬⁶。但当对面完全高兴，一些态度测量的问题由于太过正面反而可能失真。此外，对于询问夫妻和睦，邻里和睦这类问题，除非是询问领居，个人感觉都是正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