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分家之后：政治规划与经济增长

制度与地理之问

在漫长的经济发展中，国家似乎是一个必然形成的主体，但为何一定是国家？为何国家和国家之间又有如此巨大的差距，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国家发展有趣的要素太多，例如黑手党¹²³、自然资源禀赋、对外贸易、自然灾害⁴、势力对抗⁵…… 但大部分时候可以概括为先天的自然地理要素禀赋和后天的文化制度演化。

正如现在不会争论自由主义和凯恩斯主义谁更好，而是理清各自适合的政策边界。资源禀赋和文化制度总是相互影响的, 关键在于某个要素上谁先影响了谁，例如著名的论文南稻北麦⁶:

水稻需要集体协作；小麦偏向个体劳作。二者的种植结构带来了南北方的文化差距。

而地理断点一定程度上能减缓地理文化制度互相影响的内生性。正如 Daron 在《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中举的例子，美国和墨西哥⁷；南朝鲜和北韩；东德和西德。

如今的关键是，文化制度是通过怎样的特性，带来发展上的巨大差距的呢？

《Political hierarchy and regional economic development: Evidence from a spatial discontinuity in China》利用 1997 年重庆市从四川省地级市升为直辖市进行地理断点，研究了通过增加政治等级制度赋予地方政府权力可以促进区域发展的现象。

政治结构与经济增长

论文引言部分，论文正是从治理的信息优势引入研究问题：

经济现象上国家政治治理总是分级的⁸，不同分级掌握不同的决策权。1997 年重庆从四川省地级市成为了直辖市。

这种变化带来的决策权扩张表现为：

行政、人事、财政决策权增加。财政分配更加盈余。

在权力分配上，可以把论文理论和想要探讨的点分为以下几个部分：

• 核心问题：权力结构的分配是否会影响经济增长。
  • 例如撤县设区
  • 南非基层政府非常高的情况下，已有研究表明效果较弱⁹。
• tradeoff 两难问题：政治权力的下放、扩散带来灵活决策的好处，但也会带来地方保护、腐败、寻租。
• 影响：这些行为是否为自发秩序。公共选择理论告诉了我们政治家是基于扩大权力网的动机行事而非社会福利最大化。
• 边际贡献：
  • 方法上用地理断点讨论政府权力扩散和下放。川渝地理文化环境民族构成都非常相似。
  • 南非和中国相比，中国的权力下放更具备实质性提升；上级任命制，更能防止腐败。

背景

学习下怎么对比表述的（适应外国编辑+强化中心主题，政治制度下分权的特殊性）：

政治制度不同于联邦制：较低层次的政府完全从属与较高等级的政府…单一国家而非联邦国家… 上级政府可以轻易干预下级政府的政策决策，因为前者决定了后者的职位前景…

直辖市的权力：直辖市在行政、人事和财政事务方面拥有与省相当的权力，而地级市则应遵守省政府的政策。

可比性：重庆曾是四川省的一部分。自元代…

事件背景：根据中国官方宣传，中央政府决定提升重庆有两个原因：成为西部发展引擎和四川省政府无法提供过大的公共物品。

分析理论

不同的分权环境结果不同，可能是政治庇护或者政治效率。

成本收益分析

• 分级管理权力扩散能带来治理上的信息优势，同样的法律法规能减少治理成本；
• 同级机构的增多（同时也是规模经济的下降）也会带来行政成本和中央协调成本。

政治代理问题

• 地方选民同样有了信息优势且更容易监管地方；
• 促进了地方相互竞争；
• 如果地区关注度较少，容易聚集地方精英构成腐败。

应对措施：足够的选举竞争、预算程序透明度、选民意识、媒体监督、奖惩机制。

提升地位后，重庆得到的：更大的贴合地方的人事、财政决策、建设规划权；更多的财力（投资更具有吸引力）。协调、行政、公共服务成本增大。

数据源

数据库	衡量变量	使用内容	时间
卫星夜间光照	经济增长	光照	1992-2013
Gis地形	坡度、面积	地形
统计年鉴	经济数据	县乡级别（Township）人均工业产出、城镇化率和非农就业率
谷歌地图	公共物品	城镇层面的道路、学校和医院分布
企业普查		包含企业级基本财务报表，通过地址识别企业城镇	2008
世界银行企业调查	营商环境	许可证和注册数量	2005
人口普查	人口	民族构成、人口迁移	2000、2005
中国财政部	财政	县级（county-level）社会经济变量，包括人口、城镇化率和工业产出、县级 GDP
审计年鉴	腐败	滥用公共资金的县	2003-2009

估计策略

$$Y_i=\beta_0+\beta_1Chongqing_i+f(geographiclocation_i)+\epsilon_i$$ $$Y_{i}\equiv ln(0.01+LightIntensity_{i,2013})-ln(0.01+LightIntensity_{i,1996})$$

• $Y_i$: 为夜间灯光数据估计出的经济增长率。
• $i$: 乡镇。
• $Chongqing$：位于重庆为 1，位于四川为 0。

平行趋势

实证结果

基本回归

安慰剂检验

方式 1：将边界分别向西侧和东侧移动 30km。

方式 2：创建随机边界。

排除溢出效应

重庆效应

如果四川边界点会受到重庆区域带来的溢出效应，那么检验就会受到干扰。

进一步排除边界线 10 km 以内的城镇（考虑交通成本）。

同时通过人口普查数据对比两地人口流动率（0.27%与 0.13%）。

排除四川效应

四川面积变小也可能会使得四川省提供公共物品的效率提升。因此使用四川相邻的其他省份 (甘肃、贵州、青海、陕西和云南) 边界区域数据进行检验。

排除政治溢出效应

四川重庆交界地带存在三个部分，南北部分可能在政治影响方面存在差异。越靠近北方，政治影响可能越显著。

更换经济解释变量

使用年鉴数据来替换灯光数据。

人均工业、城镇化率、非农就业呈现出相似的效应。

机制检验

官员责任感

行政等级的提升可能提升了官员的责任感。

• 腐败的地方官员倾向于通过增加行政支出来榨取收入，以扩大政府雇员数量和增加官僚消费。
• 受到激励的官员会在建设和基础设施投资方面投入更多。

论文使用县级财政支出面板进行分析。

结果表明行政等级提升后，重庆市区域降低了行政支出比例而扩大了基础设施投入比例。这可能是因为问责制度更加健全导致的。

审计年鉴表明，重庆区域被审计问责的县显著少于四川地区。

公共物品提供

公路、学校、医院修建投入。

营商环境

使用企业注册和许可数据进行分析。

重庆企业进入数更多，且私企增加速度高于国企。

探讨其他可能

重庆和四川的边界差异是否还可能是其他差异带来的呢？

三峡工程

• 消除 30 公里范围值内 9 个后期被三峡工程淹没的城镇区域。
• 对比湖北省宜昌市和周边城市，不显著。

中心-外围理论

城市边界受到城市中心的发展影响。虽然同为边界区域，但是重庆边界距离中心更近。

加入距离重庆中心的距离作为控制变量，结果并不显著。

同时进一步对比了宜昌和成都（河流间隔），差异并不显著。

转移支付

转移支付数据表明，转移支付差距是 2008 年开始扩大的，因此不能解释 2008 年以前的增长差异。

结论

• 赋权地方政府官员促进了地区发展。
• 对于中央集权国家来说，运作良好的地方奖惩制度可能限制了地方分权对滋生地方腐败和抓捕的黑暗影响。
• 展望：论文只提供了个例，全局提升带来的行政成本和协调成本依然未知。且地方官员会损失权力，因此他们会反对大规模提升行政等级。